在茫茫浩淼无边际的孤独中

一个在墙头之间疯狂移动的屑人

【青夜】如是迦楼罗


补档,全文8k+


这其实是一个系列,没写完


九叶莲花一叶一菩萨,尘世不过指间流沙。

——如是迦楼罗



1

“你度了那么多恶鬼,就没想过要度我吗。”夜叉将手中的三叉戟往地上斜着一插,顺势靠在上面,抱臂道。

青坊主寡淡地撇了一眼夜叉,放下手中的水盆,道,“下次多穿点衣服,你又不是没有。”

“哟,怎么?秃驴还当上瘾了?管起本大爷的穿衣了?”夜叉微微仰头以俯视的姿态道。

“啊对了,明天我要去安井村,你跟我去一趟。”青坊主仿佛没听到刚才的挑衅般,答非所问道。

“你就非要把我拴在你身边么。”夜叉觉得他要气得向河豚看齐了,这死秃驴根本不听人说话。

“不放心,你可是恶鬼,万一我不在庙里的时候你出去惹事怎么办?再说了,你不怕禅心炸了吗。”青坊主将刚放下的水盆又端了起来,边往里屋走边道,“去,帮我再打桶水去。”

“啧。”夜叉嫌弃地瞟了眼庙门旁的木桶,抽抽嘴角道,“你什么时候考虑换个桶。”

那木桶不知用了多久,反正自打夜叉遇到青坊主他就在用这桶打水了,算来已经过了好几十年,桶都被虫蛀了不知多少个洞,这桶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奇迹。

“有的用就得了,还挑这挑那。”青坊主在里屋扬声道。


青坊主住处是某深山老林里的一间破庙,青坊主刚来的时候这庙早就人去庙空了,里面的杂草都不知道换了几轮,推门进去一股霉味。

当时的青坊主刚刚成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了这么一间庙。

说来这庙一点也不像庙,倒不如说是一间破茅屋,如果不是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小佛像,还真认不出来。

当时青坊主实在是身心俱疲,随便扒个地儿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然黑了,他躺在杂草堆里望着满是破洞的天花板,透过天花板还能看到零星的几点夜空。

他思索片刻,翻身起来,掸掸衣服上的泥土,出门寻思着找点什么吃的。

片刻后他又回来了,妖好像不用吃饭。那就天亮后收拾收拾,反正以后可能就住这了。

想着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便往地上盘腿一坐,坐下打禅,也正好顺便养养伤。

要说青坊主挑的这座山还真不错,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是个适合静心的好地方。而且这地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无雾霾,就是说来这度假都有人信。

只是实在是太偏僻了,导致青坊主的出行十分不便捷,不过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他要的就是在一个没人的地方静养些日子。

打禅的时候因为心静,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天便亮了。

后来就是青坊主砍了几棵树,劈成木板,加固并扩建了原先的小庙。

至于遇到夜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2

青坊主虽隐居山林,但本着“大隐隐于市”的念头,会偶尔下山。

夜叉就是在山下被青坊主捡到的。没错,是被“捡”到的。

我们伟大的恶鬼同志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青坊主看到他时他晕在了某村村口,身上还留着爪痕,他的外表大概是人类五六岁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还只是个两千岁的孩子!

看着可怜,青坊主便把夜叉捡回了“家”。

结果这孩子自打被捡回来,虽然昏迷着,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就像刚开始结果的黄瓜,一天一个样儿。不出几日,便长成了个青年的样子,他的伤也在日渐好转。

考虑到这孩子是个妖,青坊主决定在他醒之前做点什么。

所以……夜叉一睁眼,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他在床上动弹不得,不,其实他能动脖子。

他试着转了转头,看到了坐在床边小板凳上正拧毛巾的青坊主。

“你……这是哪?”夜叉哑着嗓子道。

青坊主没做声,把拧完的毛巾往夜叉额头上一盖,转身出屋,顺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留夜叉一个人在那一脸懵批满头雾水努力思考着一个复杂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

夜叉等了许久,也不见青坊主回来,便开始自己想办法。他勉强低头,看了看身体状况,身上并无绳子或者捆仙锁之类的物件。周身却绕着一圈又一圈泛着淡金色的梵文。那梵文连在一起,组成一道道咒枷锁住了夜叉的关节。

夜叉试着挣了挣,本以为挣不开,可他还没动几下,咒枷便自动消失了。他一愣,旋即翻身下床,咒枷都解了,还留这干嘛。

刚一下地夜叉就觉得不对劲了,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自己一丝不挂,合着这要出去就成裸奔了。虽然平时夜叉穿的衣服跟裸奔没什么两样,可我们的夜叉大爷转念一想这不妥,又躺了回去。

躺在硬床板上捋了捋思路:本大爷先是去大江山找酒吞干架,结果还没干成半路杀出个茨木,茨木明显是听到消息之后急匆匆赶来的,要说这个传话就是不可信,明明是约架的可不知道到了茨木耳朵里变成了什么样,结果趁本大爷一个不注意茨木一个地狱之手就把本大爷轰飞了。

好像茨木还说了一句……什么“除了吾友之外,没人能自称本大爷!”我就本大爷了怎么着略略略,夜叉默默翻了个白眼。

要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会在这?不应该在哪个露天的地方躺着/趴着吗。还要刚才那人是谁,那咒枷到底是什么?疑团太多了。

夜叉想了想,本大爷还不能走,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走也不迟。再说,就算那人要攻过来,看他一副文弱又寡蛋的样子,根本就是个纸片,一吹就跑嘛。

可能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夜叉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3

夜叉是被一阵悉悉萃萃的声音吵醒的,他睁眼直起身,便看到床边的书桌前坐着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人。那人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似是感到夜叉醒了,站起身往床这走。

此时夜叉才看到青坊主的样子。明明是年轻人的脸却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一双眼睛给人淡泊的感觉,眼下却各有两道血红色的妖纹,使得本来佛性以慈悲为怀气质的青坊主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青坊主的眼神本来就深邃,加之睫毛又极其浓密,令人更加看不到底。

走到床边,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折了回去,从椅背上拿起了一坨布料,抛给夜叉,示意他穿上。

夜叉连忙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才知道是一件僧袍。

“小僧这没有什么别的衣服,这件你就委屈一下暂时先穿着。”

夜叉其实不太愿意穿这种衣服,不过想了想有一件穿的就比没有强,于是硬着头皮穿下了。

“你叫什么?”青坊主问道,语气中没有太大的起伏,更像是陈述句。

“哼,”夜叉笑了一声,道,“本大爷叫夜叉,不知道吗?”

“略有耳闻。”青坊主微微颔首道。

“这是哪?”

“我家。你要是要走的话小僧不拦着,只是你身上有小僧下的禅心,离小僧一公里便会自动爆炸。”青坊主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道。

“。。。”这不是明晃晃欺诈吗!夜叉顿了顿,道,“本大爷的三叉戟呢?”

“诺,在门口。”青坊主朝门努了努嘴道。

夜叉顺势看去,门口确实立了把三叉戟。

“留你这可以,只是不能欲对本大爷图谋不利,否则本大爷会先干掉你,想必施术者死了,咒术也会自动解开吧?”

青坊主耸耸肩,道,“随你。”

由此,夜叉便住进了青坊主家。

后来夜叉在青坊主家住了许久,才发现青坊主这个人的真面目——此人,皮得很。

4.

书接前文,青坊主要带夜叉去安井村,而青坊主他们从家出发,大约需走一天一夜才能到达,故大清早夜叉便被青坊主从被子里耗出来。

夜叉的起床气向来很大,如果不是自然醒便会闹得鸡飞狗跳,这次也不例外。夜叉一边抻胳膊蹬腿一边吼着“青坊主我x你大爷!”结果还是被青坊主一手提起来扔下床。


“为什么要走着去?”夜叉问道。

“你可以自己先走,”青坊主用禅杖拨开前面的杂草,伸手拽了一把跟在身后的夜叉,“只是咒枷会不会炸小僧就不敢保证了。”

“……信不信本大爷弄死你。”夜叉咬牙切齿道。

“你可以来试试。”青坊主头也没回道。


说是一天的路程,其实也不算太久。毕竟妖嘛,比常人体力要好,况且不用吃饭,这样就省下来了很多时间,因此青坊主和夜叉晚上就到了。

他们此次下山主要是斩妖除魔,二来也是为了采购些生活用品。

要说青坊主已经是妖了,为何还要做这等事?青坊主同志是这样说的:“斩妖除魔奸恶扬善乃是小僧作为一个心系黎民百姓普度众生的出家人所做的天经地义之事,岂有不做之理?”而夜叉补刀道,其实就是没钱。

青坊主一巴掌。


青坊主一到镇上,便隐了妖纹,略微改变了下容貌,顺便让夜叉也把两只角遮一遮。虽是来做善事,可被误会也不是什么好事,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顺着飞鸽传书来的地址,他们找到了委托人家里。

这人家住在一座偏僻的山里,离镇上大概一两公里的路程,虽说依山傍水,可总觉得哪里违和,透着一股阴森劲儿。

且最不寻常的是,这座宅子周围寸草不生。


信鸽上并未写明究竟是什么事,因此只能由他们亲自来问。到了才知道委托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

青坊主抬手扣了扣门,过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缝,老人家从门缝里上下打量了青坊主和夜叉后才放他们进院子。

老人家开门时,青坊主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颗奇大的痣,因为实在特别,青坊主并没有仔细留意便记住了。

而后不知为何,夜叉被留在院子里,青坊主则被带入宅子。

可能是什么不可外传的事吧,嘛,都交给秃驴就好了。夜叉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转圈圈踢石子时想。

兵分两路,单说青坊主,他跟随老人进了宅子。

老人的房子里很阴暗,完全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也就是毫无人气。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一股奇异的腐臭味,可老人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气味,表情没有丝毫异常。

桌子上的烛台似是被尘封了许久,好像直到青坊主来才被再次启用。桌子与椅子都是,伸手一摸便能摸到满手灰,仔细看还会看到被虫蛀的痕迹。

老人颤颤巍巍地点了根蜡烛,这时青坊主才大概看清了老人的样子。可看清了之后,青坊主心里便是一惊,但这惊疑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旋即被青坊主遮了起来。

那老人满脸褶皱,此点与常人无异。但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如纸,尽管在烛火之下,青坊主依然可以肯定,这人脸上并无生人之气。

可能是遇到鬼了,青坊主想。

那老人借着烛光盯着了青坊主许久才缓缓开口:“大师,老朽此次请您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老人的声音带着沧桑与嘶哑。

“何事?但说无妨。”青坊主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

“老朽年事已高,只有一个儿子,而今他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为我安排了这样一座宅子。”老人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只是近来,这屋子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因此请大师来驱驱邪。”

“……”,青坊主顿了顿,道,“可否请您再说详细些?”

老人面露难色,指了指青坊主背后的门,道,“那里原先是老朽的卧室,想必大师您也发现这屋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被用过了。这是有缘由的。

大约两个月前,老朽出门回来,闻到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那味极其腐臭难闻,就像是腐肉的味道。

老朽觉得很奇怪,起初以为是有谁恶作剧,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老朽翻遍宅子也没能找到气味来源,可这气味却是越飘越浓。直到老朽进了里屋,才发现气味貌似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晚老朽没敢睡里屋,在客厅将就了一晚,老朽觉得屋子里进不干净的东西了就是从那晚开始的。

起初是悉悉萃萃的小动静,老朽以为是老鼠,便没在意,可到了后半夜老朽便觉得不对劲了。”

5

“而到后半夜,老朽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咯吱咯吱的,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为何听了让人汗毛直立,不由自主地想这是不是谁的骨头被扭断了。”说到这老头抹了抹额角的汗,“那晚老朽始终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地,直到天亮才进里屋看了一眼,这一看,老朽的一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老朽看到床板上有一具已然泡浮的尸体。所以此次请大师来,就是希望您能帮老朽驱一驱鬼。”

“好,那今晚麻烦您找家旅馆暂时歇息歇息,今晚小僧会会那位素未谋面的魂。”青坊主起身道。


院子里夜叉早就盘腿倚在角落里睡着了,夜叉的衣服本来就什么都挡不住,再盘上腿。

故青坊主从房子里一出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夜叉睡得不省人事,行为一贯不检点的他此时像是在自己家一般,大张着双腿,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兜裆布。

青坊主见状微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闪身挡在老头和夜叉之间,一脚踏上夜叉的大腿,俯身在夜叉耳旁压低声音怒道:“小僧不是让你在外面矜持点吗?!”

“啊?”夜叉好像还没睡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

“啧。”青坊主眉头锁的更紧了,拍了拍夜叉的脸,见他巍然不动,青坊主便转头对老人道,“请您将此事放心交与小僧,天色已晚,您看不如先找个旅馆歇息一下?”

“拜托大师了。”老人双手合十,微鞠一躬便走了。

青坊主说完这话才觉得不太妥当,自己明明是客人却对主人下了逐客令。

青坊主又看了眼还在睡的夜叉,踢了两脚,见夜叉没什么反应,叹口气,俯下身,一手托住夜叉后背,一手在他膝弯处轻轻一抄,打横抱起来径直走回屋子。

6.

进了屋青坊主才发现这房子里的家具都被老头搬的差不多了,能用来歇脚的大概只有刚才说话用的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不过所幸,那桌子足够长。

青坊主单手将夜叉扛到肩上,一手拖着夜叉的臀部,一手收拾桌子——说是收拾,其实桌子上只有一盏烛台。

把夜叉平放在桌子上后青坊主便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托腮愣愣地看着外面。

离天黑还早的很,这段时间可要怎么打发。

青坊主偏头瞅了一眼在桌子上熟睡的夜叉,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外衣,盖到夜叉裸着的肚皮上。

做完这些事之后,青坊主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一撩下摆,盘腿席地而坐。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串佛珠。那佛珠经过常年的摩挲早已变得油光发亮。这是青坊主的习惯,只是遇到夜叉后淡化了很多,因为夜叉实在是太吵了。

青坊主的唇薄而棱角分明,念起经的样子着实可以称之为美景。他薄唇轻启,缓缓诵着经文,周身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妖纹,乍一看以为神佛下凡。

一粒一粒拨捻着佛珠,一遍一遍诵着的经文。


青坊主早就应该成佛的。



当阳光的守财奴收起他最后一点金子的时候,夜幕降临了。

如果说白天是一切生灵活动玩耍的时间,那么夜晚便是死灵的天下。

如果这时候屏气凝神,那么便会听到小鬼们的窃窃私语。现在的青坊主便是这样。

他在耐心等待。

进入夜晚后就不能像白日那般放松,青坊主停止了诵经,转而留意着屋子周围的动静。

趁着外面没什么状况,青坊主稍微观察了一下这座宅子,之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哪里违和,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观察倒发现了。

若是一般的宅子,为了讲究风水,又是给老人住的,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健健康康的呢?因此盖的时候会在门口设置一个玄关,用来阻挡煞气。

可这座宅子不是,开门正对着的就是那张桌子,设计得极为通达,更像一座阴宅。

这样一想,那张桌子也有问题,比起吃饭,反倒更像停放棺材用的架子。

而且,这宅子根本没有窗户。青坊主心道,怪不得刚才如此黑。

夜叉的轻鼾声接连不断,打断了青坊主的思路。他看着夜叉又叹了口气,也姑且大致观察过了,就算是阴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夜叉这家伙不是会这么轻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睡得如此之踏实的人,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倏地,窗外响起了鞋子踏在草地上的声音,那人仿佛是顺着墙根一点一点摸过来的。

固然声音很轻,也没能逃过青坊主的耳朵。


7.

紧接着,便是一阵“咔吱咔吱”的声音,果真如老头描述的那般令人汗毛直立。

“它来了。”青坊主默念道,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然镇定自如。

他闭上双眸,眼下的妖纹缓缓浮现,那妖纹在黑夜中显得更加妖冶,如两道猩红汩汩地流血的伤口。他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什么经文,忽地,他双足下张开一张淡金色的结界,结界以一圈圈梵文构成,金光照耀中青坊主的僧袍翻飞,自那结界中浮起一柄法杖。

青坊主一把抓过法杖,那法杖的金环相互碰撞旋即发出几声脆响,青坊主的双眸应声而张,结界的光骤然停止,迅速闭回。

青坊主吐了口气,双眸中的血莲瞳孔与妖纹的红光也渐渐暗淡下来。


他拿着法杖端详了一会,无端惆怅。

上次见它,还是自己堕妖的那天。

那天,法杖上沾满了村民的血。


其实若是只有青坊主一个人的话,召与不召法杖都无所谓,赤手空拳足可以以自己身体为诱饵引蛇出洞。

他对自己并不是那么重视,不,更像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淡泊,生与死都没有那么重要。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自己已经是妖了……

可是想到身后的桌子上还躺着不省人事的夜叉,他不敢怠慢,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点任性而连累到夜叉。


回过神,想到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他一手竖在胸前,一手举起法杖,闭目,念经,那锁住夜叉的咒枷再次出现,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那金咒枷化为一道金锁链,捆住夜叉,并在桌子的四个角分别写上了几句经文。一来为了防止他醒来后到处乱跑,二来也是防止外物近他的身。

青坊主握了握法杖,回眸深深望了夜叉一眼,抬腿迈出宅子。

院子和宅子里截然不同,突然开阔的视野令青坊主不禁眯了眯眼。

但青坊主并没有在屋前停顿太久,他左右张望着,很快,便看到了那个声音的发源者。

那是一个水鬼,身子已经被泡的不成人形,佝偻着,像个老人。

等等,老人?

青坊主连忙看向水鬼的手背,那手背上赫然长着一颗奇大的痣……

怎么回事?

青坊主握紧法杖,难道……自己猜对了?


水鬼见到青坊主后顿了半刻,旋即便发动攻击,和外表不同,这水鬼的行动意外敏捷,它张开满是蛆虫的嘴,低吼一声,抬起左手抓向青坊主。

青坊主躲过攻击,心下里却是思索着对策。

若这水鬼真的是委托人,那不可伤及其肉身……只能先活捉了。青坊主后退几步,与其拉开距离,足尖点地,步步生莲,画成七边结界,又立于其间,将法杖插入土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咒。

待水鬼攻来,青坊主退出结界,水鬼顺势跌入,旋即结界收起,那水鬼尖叫一声,便被收入法杖。

青坊主收起法杖,想道,得去找老头证实一下。


青坊主回屋,见夜叉还没醒,拉开椅子坐上,盯着夜叉睡颜发呆。

这家伙怎么还不醒……

青坊主解掉夜叉身上的锁链,将他身上的外套向上拉了拉,顺手捋了捋夜叉的头发。

没想到这么张扬的一个人头发竟如此柔软,于是青坊主没忍住又揉了两把。


手里揉着头发,脑子可没闲着,这家伙睡的这般沉,恐怕也和那老人有关。

突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探了探夜叉的脉搏。

8.

折腾了许久,坐一会,念念经,天便亮了。

原本青坊主还担心老头不会回来,谁知这老头还挺守约,天才亮便回来了。

青坊主见老头脸上并无异色,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正准备套话,没想到老人先开口了。

“这一夜辛苦大师了,请问大师......您要多少报酬?”

青坊主闻言微微颔首道:“如此,还请施主解开小僧同伴身上的毒。”

那老人愣了愣,道:“什么毒?”

“尸毒,施主您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老人低下头,没回话。见老头沉默,青坊主接着说道,“恕小僧冒昧,想必,施主您并不是活人吧?”

老人听到这句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充满了血,瞪着青坊主。

“昨日您将小僧与他分开,将其单独留在外面,”青坊主单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捻着佛珠道,“您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呵呵,”老人轻蔑地笑了两声,转而又问道,“那我不妨问问你,如果大师你死得不明不白,死后又无法被超度,你会怎么做。”

青坊主道:“潜心学习,钻研佛法,为日后成佛打基础。”

“果然是大师,”老人叹道,“大概七十年前,我被自己的儿子淹死了。”

“所以,您就出来害人吗?”

“不,”老人低着头,轻声说道,“呵,佛祖,佛祖?你们出家人一个个就知道念佛念佛,佛祖管个屁用?”

闻言青坊主皱了皱眉,暗道冒犯。

“我也曾潜心念佛,”老人摩挲着扶手,“我终日跪在佛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唱诵这经文,可是,即便做了这些又如何呢?我终是个冤魂。

后来,有一日,一位天狗大人突然到访。”

“天狗?”青坊主皱了皱眉,“天狗不是应该在神社吗?”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老人道,“我以为是得罪了哪位神社的大人,正欲赔罪,对方却把我搀起来,并说他叫大天狗。

虽说我是佛教徒,可对天狗还是有些了解的,大天狗可是三大妖怪之一,我正奇怪为何这样一个大妖怪会上门来找上我。对方却说明了他的来意。

他说他可以助我成佛,只是有个条件,”说到这里,老人抬头望了一下青坊主,“就是除掉大师您。”

“除掉小僧?”青坊主挑了挑眉,“为什么?”

“是的,不光您觉得奇怪,我也得问清为什么,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这样听他的话除掉您。可他只说不用我管,事成必会令我成佛。

成佛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这样一个孤魂野鬼,如若不是为了成佛,我又何苦整日诵经。”

闻言青坊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但我当时并不相信他的话,他也是看出来了一般,只说给我五天时间考虑。

如宾所见,最后我答应了他,然后就是您所知道的了。”

青坊主左思右想,自己并无得罪大天狗的地方,那又为何……

“大师,”老人见青坊主沉默不语,开口道,“请您了解了我吧。”

如今老人已为厉鬼,是犯过过错的鬼,已经无法在像以前一样成佛了,如此存活实为煎熬。

青坊主犹豫了片刻,才道,“好。”

他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金黄色的法阵再次展开,口中念着超度的经文,完毕后又用食指在老人眉心点了一下。

“若是您能潜心修习佛法,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青坊主单手输在胸前,另一只手捻着佛珠,垂眼道。

“哈……”老人笑了笑,脸上的褶皱也舒展了不少,像是年轻了几岁,“谢谢大师……”说罢,便消失了。

青坊主叹了口气,他本不愿再伤及无辜,可谁知世事难料。

他推醒了还在桌子上熟睡的夜叉,“起来,有活干了。”

夜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自己进了屋子,甚是诧异,一问青坊主才知道原来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

夜叉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半晌才从桌上一跃而下,道,“本大爷的出场机会就这么没了。”

青坊主反倒是安抚地揉了揉夜叉的头发,道,“会有机会的。”

“嘶……别碰本大爷的头发,嘿你这秃驴今天怎么那么反常,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青坊主笑了笑才道,“谁知道呢。”



人还是摆脱不了贪嗔痴,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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